Cater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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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宸葳总觉得自己越走越远。

从西班牙北部结束朝圣之路後,她没有再回大城市,也没有循着旅人们的路线北上。她再次背起简单的行李,凭直觉买了一张前往加利西亚外海某个偏远小村的车票。

下车时只见半片昏h的天光和眼前一条弯曲通往大海的小径,手机讯号早已消失,耳边只剩下浪涛和鸟鸣。

村子很小,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名字,柴宸葳找到一排用漂流木和铁皮搭成的简易小屋,门口挂着涂鸦风格的Wanderer’sHome。屋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皮肤晒得像老船帆的老太太名叫艾莉娜。

这里没有房东和房客之分,只要肯动手、懂得分工,每个人都能换来一张旧床垫和三餐简单的饭菜。

柴宸葳成了这里的打工换宿新成员,她的日常被切割成很多零碎的片段,天还没亮就和艾莉娜一起去海边捡昨晚退cHa0留下的贝壳和海藻,顺便检查沙滩上有没有新漂来的垃圾或宝物。

有时候是半颗椰子、半个玻璃瓶,更多时候是一条报废的浮标绳。柴宸葳用它们编成绳结,绑好防风的木门和晒衣架。

早餐是用柴火煮的燕麦粥,掺着新鲜采集的野莓或是捡到的坚果,有时候柴宸葳会笑着想起以前住豪宅的时候,早餐一定得配一杯现磨拿铁和两片进口酪梨。现在,她能在晨雾里抓着热腾腾的搪瓷杯,对着灰蓝sE的天空发呆,反而觉得这才像是属於自己的早晨。

白天的工作是修补海边的旧船,村里只有几艘能出海的渔船,大多数已经摇摇yu坠。艾莉娜不会英语却能用肢T语言和柴宸葳b划着要怎麽补木板、擦防水油。柴宸葳学会了用砂纸打磨船身,也第一次自己动手缝补渔网,手指划破了就用海水冲一冲,再贴上一小片破布继续。

下午风大时村里的几个流浪者会来沙滩集合,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法国的街头艺人、葡萄牙的陶艺师,有个沉默寡言的日本摄影师平时Ai把旧底片泡在盐水里冲洗。

大家会围在火堆边各自端着用小锅子煮出来的咖啡和简单的炖菜,没有人问彼此从哪里来,也没有人在意明天要往哪里去,只有在夜里浪声变大时才有人轻声唱歌,或者讲些走丢朋友的故事。

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感,一到傍晚气温急降,屋里的暖炉经常烧到一半就没火了。每逢大风大雨的夜晚,浪头拍在窗户上,柴宸葳总觉得整间屋子会被吹走。

有一次大风暴来临前,她和大家一起用绳子把所有能动的东西都绑紧,连半夜也要轮流起来巡视屋顶会不会掀掉。度过了这一晚大家隔天见面时表情都还惊魂未甫,谁知道下一秒都突然放声大笑,那是柴宸葳自离开台湾两年多以来第一次笑到泪在飙。

她越来越不怕这种不确定感,学会了在天黑之前备好灯油、学会在野外搭简易的防雨棚、学会判断哪一片海滩最容易捡到能用的枯枝。

最困难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在台湾时总嫌自己没有勇气,现在却能一个人走进未知的领域,感觉到是一种没有退路的自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时她白天一整天都不说话,只是拉着大外套在沙滩上走很远,脚底下踩着冷冰冰的砾石、耳边是永远不会断的浪声。她带着素描本,偶尔蹲下来画下漂流木、海鸟以及远远那条像梦一样的天际线。

画完就在沙滩上发呆或者爬上高坡看夕yAn慢慢掉进海里,日子简单到近乎荒芜,她仍然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是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

有天傍晚一个年轻的义大利nV孩背着吉他来借宿,她说自己从佛罗l斯一路搭便车到这里,路上丢了手机,钱包也没了只剩下一本写满歌词的笔记本。

柴宸葳看着依旧轻松惬意且随遇而安的义大利nV孩,忽然想到从前那个什麽都怕失去、每一步都想设限的自己。夜里,两个nV孩坐在海滩边喝酒边唱着西班牙歌,唱到後来只剩下空啤酒瓶和风声,柴宸葳觉得自己始终都还是像那剩下的空啤酒瓶和风声。

一次清晨柴宸葳在礁石边捡枯枝时滑倒,整个人摔进水里,冰冷的海水几乎让她失去知觉,是当地一个老渔夫发现把她拉上来,又是搓手又是把热汤往她怀里塞。

那个当下她颤着身T捧着热汤,却觉得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的蛇。

夜深时柴宸葳常常也会坐在小屋门口,看着海平面上渔船的点点灯火。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台湾的家人、想起过去自己光鲜亮丽的日子以及霍嘉轩的笑容与眼泪。

但她越来越能把这些情绪放进心里,不再强求一个结果,她想,人生本来就像这片海岸,所有的答案都可能被浪冲刷掉,每一次cHa0起cHa0落,都是一个新的问题跟解答。

有一晚海风吹得特别大,小屋里一群流浪者又聚在一起围着火堆,有人拿出自酿的葡萄酒,有人哼唱老歌。柴宸葳坐在外头背靠着屋墙,闭上眼睛听着笑声和远处大海的呼x1声。

她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彷佛所有漂泊的疲惫终於在这一夜随风远去。

天亮时她醒来听见海浪温柔的拍打沙滩,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海边望着无垠的水sE和遥远的天际,忍不住轻声对自己说:「谢谢你,还愿意走到这里。」那声音在风里听起来既像是道别,也像是一种全新的开始。

只不过这样的宁心、静谧,永远都不持久。

好像她把世界全部绕过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始终都找不到那个方向或那个地方。

日子已经分不清楚是什麽颜sE,柴宸葳从西班牙迁徙到北方,只带着一只小背包和那本始终写不完的日记本。她没做过太多功课,只依靠网路零散的资料与一点点老旅人的建议,搭上长途巴士又转搭小货车,来到芬兰拉普兰的边境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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