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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她竟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指尖流连轻抚间,原本熟稔的动作却逐渐变得生涩起来,仿佛梦境与现实逐渐交叠,带着他尚未经人事的颤抖。

他不禁去想,他在月色下得以一观的纤细,原来是这样的触感。

“谢峤……”

少女攀着他的肩,不自觉地轻唤。

“我不是谢峤。”

梦境里,他义无反顾道。

只是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哑意。

“那你是何人?”

她半睁开迷蒙双眸,红唇一开一合,飞红的小脸满是疑惑。

“那你是何人?”

“那你是何人……”

她的软语不断重複在他的耳畔,梦境开始破裂、坍塌,直至他骤然惊醒。

他是何人?

他是她名义上的小叔。

她是见不得光的绮梦。

谢峥猛地跳下床榻,飞快走向窗边。

微凉的风吹进来,吹散了些许旖旎暧昧,将他自虚幻之中稍稍带回现实。

他望着窗外如水月色和静谧山石,一时有些恍然。

他方才在做什麽?

他在梦什麽?

为何是她?

怎能是她?

一连串的疑问似要将他彻底淹没,他自觉方才凉风压下去的热意再次扑上了脸颊,眼中的恍惚渐渐转变成了怒火。

绝不可以!

婚书上写的是谢峤和崔湄的名字,他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替代品。

她不可亵渎,不可触碰,万不可与他共沉沦,否则一但事发,谢家定会毁于一旦。

他看向书案的抽屉。

定是那香的缘故!

他闻了那媚人的香气,梦境才会如此出格!

他的手掌掩在袖中,不自觉地握成拳,愤然望了眼主室,而后决然地踏出门去,又毅然跨入湢室的冷水之中。

旋即将整个人都沉去了水底。

*

一旁,自崔府回来的谢峤亦是无眠。

他心中始终怀揣着那个疑问,故而回门之日,他以想看夫人闺中学识为由,让岳丈带他去赏其幼时的画作。

岳丈欣然答应,可将他引去府中画室后却犯了难。

“哈哈……贤婿,你也知道,我长久不在京中,潆儿和湄儿的一应事宜,皆是由她们兄长照料,如今两人的画皆堆在画室中,我也分辨不清,你且随便看看罢。”

崔尧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强求,只得自己细赏。

而后他便发现,此间画作看似繁杂,实则作画的思路迥然不同。

区别最大的一组,便是以四季为题。

一人笔法精湛,构图巧妙,春绘新芽碧波,夏绘藕荷雨落,秋绘红叶麦浪,冬绘雪覆苍山,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正是四时之景。

而另一人,却只随意涂画寥寥几笔。

第一幅画,是一只往西方飘的断线纸鸢:第二幅画,则是两只染红装在网兜里的斗蛋,一只完好,一只破裂;第三则是一人立于山头远眺;第四则是酒在炉子上烧开来,冒着袅袅青烟,酒面上还作桂花点缀。

每幅画都有大片留白,甚至毫无落笔起笔的技巧,只能让人将将看清上面所绘之物。

毫无美感,却令人耳目一新。

起码是令他。

东风纸鸢喻春,小儿斗蛋喻夏,登高望远喻秋,围炉煮酒喻冬。

单看笔法,谢峤确信崔湄是画不出那样的景致来的,他觉得她更像是后者的主人。

可他偏偏又有些失望于她才是后者的主人。

这样匠心独运的意趣,怎会出自她那样肤浅庸俗之人的手中呢?

上元灯会上遇到的那个红颜知己,究竟是谁?

谢峤心中疑虑更甚。

那日宫中遥遥一见崔潆,他几乎确信她才是掌柜口中描述的那个姑娘,可今日一见其画作,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若那个人是崔湄……

思绪拉回现实,谢峤望着手中粘贴而作的画,眉宇紧锁。

若他想错了呢?

上元节不曾谋面的知己,如今若正是与他一纸婚书,姻缘缔结的妻子,他却让弟弟替其完婚,甚至替其相处,又该如何收场?

他第一次觉得仿佛手中握了个烫手山芋。

还是暗中寻个机会,探查究竟是谁为上。

*

崔湄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只是不同于往日的无人相扰,她一睁眼,便见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纱帐层层叠叠,她将将初醒,朦胧之中并看不真切,只感受到自那人身上溢出的凛冽寒意与隐隐杀气,仿佛要手刃了她,才算了结恩怨。

她只是个娇气包,自然害怕这样突如其来的兇神恶煞之人。

不行,得自救,不能任人宰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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