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词-(27)(2 / 2)
松云山山腰再往下,是唐家的客房。
方才还在唐云嘴里转过一圈的男人如今坐在窗前,正遥遥望着窗外。
松云山地势高且险峻,即使是山腰,也可以称得上是一览众山小了。
远方松云城的灯火彻夜难熄,只是遥遥望着,都可以想见那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景象。
屋内一片寂静,时竟遥一只手搭在窗上,另一只手握着琉璃瓶。
硬骨头?
他低笑着重复了这一句,忽然又想起白日里那位唐家大小姐在得知自己并不是白化病后那张茫然无措的脸。
时竟遥能分清楚唐棠和猫妖猫妖很少笑,大部分时候她是沉默的,欲语还休,好像天生带几分朦胧的忧愁,但唐棠不一样,她总是笑,神采飞扬,眉头高高地往上挑,是个肆意又张扬的烈性子。
但唐棠做这个茫然的表情,倒是显得她有点像猫妖了。
时竟遥从没有觉得唐家是什么难啃的硬骨头。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只怕唐家最硬的骨头是看起来最没用的唐大小姐。
第42章 远客三
大约真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当夜,唐棠做了个奇怪的梦。次日清晨, 她从梦中醒来时, 还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她闭着眼掀开珠纱, 想如往常一般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醒神, 然而昨夜乌云密布,今日果然阴沉沉的
嗯?唐棠睁开眼,这才发现,不是天气阴沉沉的,而是有人站在她的床前,挡住了阳光。
关芝芝换了一身白色的唐家弟子袍, 正站在床前, 垂眸关切地看着她:您醒了吗?
唐棠初醒的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关芝芝如今还不是正式唐家弟子,袍纹上不允许绣白鹤与金松,就是个纯白的衣裙,乍一看仿佛跟个幽灵站她床头似的。
你、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喘顺了气, 唐棠惊恐地问。
关芝芝倒是理所当然地从床边金盆里拎起手帕, 道:伺候您洗漱。
不用了!唐棠一脚踩在脚踏上避开了关芝芝的手,我说过了, 你不是我的侍女修真界跟人间不同,没有这种事情。
关芝芝抿着唇, 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只是, 我没有别的可以做的, 只想照顾您当做报答。
我知道您是好心带我回松云山, 但我不能让您带一个没用的废人回来
唐棠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写满了不好意思的脸,还没出声拒绝,关芝芝又说:请让我为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这下唐棠没法拒绝了,她想了想说:没关系的,我带你回来不是想要你做什么事情,但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好吧,就这一次。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明天清晨就去唐家理事堂让人给你测灵根。
她将脸凑了过去,闭上眼。
关芝芝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轻声说:唐小姐,我是孤女,一个人在村子里种田也忙不过来,我们家的几亩薄田都租给了邻居,往日我会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寻些活计做修真界没有这种侍女吗?
唐棠摇头,其实大部分修真者讲究一个清苦,认为修炼之路便是清苦的,需得事必躬亲,连洗漱都需人侍候,如此怠惰,又何以忍受修真之路的苦?
抱歉。关芝芝说,我不知道,还以为修真界也与人间一样说起来,我也曾在松云城的唐家做过些事,如果是人间,松云城里的唐家大小姐,这个时候洗漱完就该换衣上妆了修真界的女人也会化妆吗?
唐棠茫然:化妆?
等到牧行之早起练完剑走入映棠阁时,唐棠已经跟关芝芝一起坐在妆台前,谈论着人间最流行的花钿样子了。
他将剑放在桌上,妆台前两个女人只瞥过来一眼,就又收回了眼神,唐棠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挑花样子,关芝芝倒是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您回来了。
牧行之朝她颔首示意,在桌边坐了下来。
关芝芝是第一次来松云山,她不知道如果放在平时,牧行之是不会那么快结束练剑的。
因为往日里这个时候,如果唐棠醒了,她应该靠在榻边看他舞剑才对。但现在
牧行之一眼望过去,妆台前两人一站一坐,早晨和煦的阳光从窗台洒落在她们身上,照得发上的金玉钗交相辉映,竟很有种岁月静好的美丽。
牧行之:
关芝芝弯下腰,手里执着一支朱笔,在唐棠的额间细细地描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这样,好看吗?
唐棠凑近铜镜照了照,皱眉道: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太秀气了。
其实关芝芝描得很好看,很适合她,雪白额间的那一朵红莲就如同月下的火,热烈又羞怯,婉约中透着欲迎还拒的妖冶。
但唐棠不太喜欢,她不是那种会欣赏婉约风情的人,她比了一个花样,说:你见过剑纹吗?长长一道横在额心,然后收尾处勾一边纹。她喜欢凌厉的、霸气的剑纹。
于是关芝芝就又俯下身去,捏着白帕仔细地给她擦干净,唐棠很乖地闭着眼仰着头,两人身形交叠。
牧行之:
牧行之有点坐不住了。
咳咳。他咳了一声,成功把唐棠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道:今天遇见了云谷主,他与我说来一些事。
唐棠还被关芝芝捧着脸画花钿,她睁开一只眼瞥了瞥牧行之:他说什么?
云谷主问你想不想去药王谷治病。
唐棠眼帘也没掀一下,不假思索地道:不去。
牧行之奇怪道:为什么?药王谷比唐家条件好得多,哪怕不信任云谷主,药王谷也有许多名医。
唐棠说:你忘记了?你的拜师大典还没办呢,我好不容易拖着你做完任务,你连拜师大典都不让我参加?
牧行之一愣。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牧行之自己都忘了还有拜师大典这件事他通过了试炼,唐家人已经全然把他当做大师兄来看待了,这个拜师大典,便是对外宣告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让他来操心。
关芝芝垂着眼,对他们的谈论充耳不闻,她给唐棠画好了花钿:好了,看看,就是这样吗?
唐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对牧行之说:云谷主请我去药王谷,但我想云姐姐不会同意的再说,白化病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治,也不会困扰唐家几千年了。
唐棠知道牧行之大约是真的希望她能去药王谷治病,但或许整个唐家,也只有牧行之一个人觉得她去药王谷真的是去治病的。
可是
唐棠将手指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他:你想我去么?
当然。为什么不去?牧行之说。
唐棠仰头看着他,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白鹤金松的纹袍唐家的弟子袍有严格的规制,像关芝芝这样入了唐家但不能算唐家人的,只能同侍童们一般穿无纹白袍,唐年那样的支脉是青云松纹,嫡脉与主脉虽然都是白鹤金松,却也有细微的不同。
换上这身衣袍,他已是唐家人承认的唐家主脉,唐家大师兄了。
可牧行之还是没法理解唐棠为什么拒绝去药王谷治病,就像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并不姓唐的唐家新晋大师兄不能理解唐家一样。
他可以是唐家的大师兄,是唐家的座上宾,资源、声名、脸面。要什么唐家都可以给他。但在唐家,他终究是格格不入的远客。
血脉、世家,有些东西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事情,虚无缥缈,却又坚韧不拔,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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